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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點是台南縣善化鎮的草莓園,時間是周六的下午兩點多。天氣炎熱。善化省道附近有許多草莓園。這家草莓園佔地約七分地,四周與上方兩公尺都用網子覆蓋,避免蟲鳥進入偷吃草莓,沒半個客人上門,只有老闆一個人顧店。

老闆精瘦黝黑,大概很無聊,跟我聊了不少。他說他重草莓已經三十年,當時台灣第一個種草莓的苗栗大湖開始種之後,他就引進到善化種。他的草莓的確好吃,他說草莓的幼苗是在新竹的馬拉邦山附近栽種的,請蕃仔從山上搬下來,一株成本是八元買,由於是高山的種所以品質很好。放眼望去的草莓園,再加上請工人栽培,光是投入的成本數十萬。

老闆娓娓道來,草莓大概在九月底栽種,大約40天就會開始結果,最好吃的時候大概是農曆過年前後,一顆草莓可重達一兩,由於草莓喜好濕冷,不喜陽光,所以大概到四月底,草莓園就會收起來。因此,現在的草莓都比較小,而價格也從冬天的一斤200,到目前只剩下130。所以我們算是正在利用草莓的最後剩餘價值。

話就這樣聊著,老闆更驚人的說(對我而言),就是他這塊地,在加另一小塊,總共有十分就是一甲地,每年還可以領政府九萬元的補貼!其實這規定我很清楚,政府每期每公頃補助農田的休耕種植綠肥補貼45000元,若是只有翻耕那就補助34000元。所以一年兩期可以領九萬元。

但是既然休耕,為何還可以種草莓?而且草莓也不是官方所認定的綠肥。

老闆的說法,非常理直氣壯,他說他不會「為難」公務員,不會讓他們吃官司,他會在申請初期,乖乖的請人來翻耕種綠肥,等到檢查與後續的複查都完成,且跟公所與農會的人都確認之後,他才會開始種草莓。他說,這段時期是自己打拼賺來的,如果選擇不打拼,那就只能領政府的九萬元也可以,這是「多」出來的。

這種邏輯實在跟休耕補貼制度的設計,完全違背。這跟「聽說」許多人領了休耕補貼,照樣種稻子,搞到稻米盛產,超出政府預計的產量而價格崩盤一樣。這其實跟許多承租國有林地的農民,一手領政府造林補助,另外卻「違法」種芒果,把種芒果硬凹成造林,賣芒果又有額外所得,都是同樣的現象。這是台灣農業發展福利化的跡象之一。

政府一年要花100億元休耕補貼,另外又要花100億元保証價格收購稻米。若再加上從今年開始每個月由4000元提高到5000元的老農津貼,一年預算為425億元。另外還有農民健康保險的保費中央及地方編列負擔31億、對農民及其眷屬參加全民健康保險之保費編列負擔200億、農保虧損編列約22億的補貼。這些零零總總加起來大概有1000億,也就是一年政府要花一千億元砸到農村當中。事實上這個預算規模與砸錢的方式是從國民黨時期就開始。民進黨執政之初,曾經傻傻地想「依法行政」徹底清查所謂「假」農民,結果那個首長卻被馬上換掉,因為如果「依法」查下去,恐怕還真的會動搖國本。

最後草莓園老闆,還是不忘對政府的體恤美言兩句,認為這樣政府一直發錢,稅金可能會不夠,對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公平,下一代會比較辛苦。

文末,由於目前正在看楚漢雙雄爭霸史,正好看到一段,可作為我對上述現象的心得,引以為戒。

漢高祖劉邦的開國兩大功臣---蕭何、曹参。蕭何在擔任宰相輔佐劉邦,曹參後來在高祖與蕭何死後,劉邦生前欽定他擔任擔任劉邦長子劉肥---漢惠帝的宰相(蕭規曹隨的緣起,其實就是指曹參就任之後的,崇尚黃老之術的政治哲學,認為漢朝經過高祖的東征西討之後,應該與民休養,因此不宜作太大的制度變革)

曹參在離開屬地齊國前往京城就任時,特別交代,要如何管理政務。作了以下的指示:

【漢書】。參曰:「以齊獄市為寄,慎勿擾也。」后相曰:「治無大于此者乎?」參曰:「不然。夫獄市者,所以并容也,今君擾之,奸人安所容乎?吾是以先之。

集解漢書音義曰:「夫獄市兼受善惡,若窮極,奸人無所容竄;奸人無所容竄,久且為亂。秦人極刑而天下畔,孝武峻法而獄繁,此其效也。老子曰『我無為而民自化,我好靜而民自正』。參欲以道化其本,不欲擾其末。」

當台灣的城鄉差距、貧富不均,產業外移中國,造成大量中高齡低技術勞工失業,回到農村老家糊一口飯吃之際,上述草莓園這些「違法亂紀」的事,一旦深究,那引爆的將是更大的不滿與動亂。1000億還是要繼續砸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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