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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,相隔三十二年,重新數位化上映的電影《悲情城市》,一開始,就是在陳松勇飾演的主角林文雄,他在八斗子的小老婆在深夜快天亮的時候要臨盆產子,在這焦慮漫長的等待過程,收音機裡剛好傳出日本天天皇的玉音放送,宣布日本投降。導演侯孝賢用這個小孩的誕生,來象徵二戰之後,台灣這個新生命的誕生。不過,玉音放送撥放時間,是在8月15日的中午十二點,於日本本土、台灣、朝鮮同步播放,並不是在悲情城市電影當中的凌晨。不過,我還是尊重導演對藝術的表現的手法,合先敘明。

日本最漫長的一天》是半藤一利(1930-2021)這位日本昭和史專家在二戰結束後二十年的1965年完成並以匿名出版,也是他用筆作為思想武器,深刻檢討日本發動侵略戰爭的君國體制的開始,特別是他對軍方的批判。之後他又陸續寫了《珍珠港》、《燃燒的海洋》與《諾門罕之夏》這一系列檢討日本戰敗的虛構性小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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使用倒數計時、鉅細靡遺、多人稱交錯,這三種寫作手法,我認為是半藤一利做為非虛構小說家的最大特色。

這本書他從八月十四日的中午十二點開始倒數,每個小時一個章節,然後在眾所皆知的八月十五日中午十二點:天皇的玉音放送,結束本書。每一個小時當中,出現大量人名單位的詳細描寫,他們在做甚麼,說甚麼話,在想甚麼、天氣如何等等,繁瑣到不行的細節描述,這種積沙成塔的文字堆疊,醞釀了龐大的能量,在最後的結局中爆發,散落、消失,煙飛灰滅。

我還沒看本書之前,完全不知道,八月十五日中午十二點,玉音放送天皇的投降詔書前,竟然曾經發生了天皇差點被挾持的814宮城叛亂事件。玉音放送前的十二小時,近衛師團年輕軍官斬殺了團長與參謀,奪權偽造命令,下令原本防守皇宮,最精銳的近衛師團,圍攻宮內省奪取已經錄製好的音盤,並且攻佔廣播局要向全國人民放送,要挾持天皇,號令全民,決戰到底。

原來日本最漫長的一天,就是這驚天動地的二十四小時,其中任何一個環節有改變,都可能改變歷史,讓叛亂者得逞,每一秒都是歷史關鍵,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。如果當時,反叛者得逞,說不定下一顆原子彈就是降臨在東京上空,這個完全不敢想樣的生靈塗炭。因此,半藤一利不知交叉比對多少訪談與紀錄,在投降二十年之後,用非常非常詳細的筆觸,然後重新組合,編織出這個令人喘不過氣的倒數時刻。

這些狂熱軍人深夜叛亂的同時,陸軍大臣阿南惟幾以承擔戰爭大罪之名,從容切腹自殺,也冷卻了許多軍官一心要與登陸本土的美軍,決戰到最後一人的狂熱。

其實從本書的序章,作者就對整個戰爭內閣的互相推諉責任,議而不決,痛心疾首。盟軍的波次坦宣言發出之後,內閣一直舉棋不定,導致白白挨了兩個原子彈,數十萬條人命就此消失,半藤一利的筆與心,一定無比沉重,不過這忠實紀錄,呈現當時的實況,就是一個最佳的反省,這也是作家最大的使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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